如血的殘陽侵略了天際，紅色霞光使空蕩的教學樓變得詭秘，女生伏在桌子上，纖弱的身體投射在地板上，顯得愈加單薄。

幸村精市在B組的教室門後駐足了一會，背著網球包向球場走去。

“柳生，比一場。”

球拍直直地指著柳生比呂士，幸村紫羅蘭色的發在夕陽下閃過暗沈光芒。

…………

柳蓮二踏著落日餘暉，在走廊上施施而行，他的腳步很輕，微妙地融入這片寧靜，仿佛從遙遠的平安京歸來，帶著惝恍和淡泊。

B組教室，桌椅整齊幹凈，潔白的襯衫在空落落的室內非常惹眼，也讓人覺得冷清。

“戸島。”

猶豫了一會，柳蓮二決定喚起夏熏。女生非常淺眠，平靜地擡頭看清楚來人。

“柳君，是你啊。”

“戸島有輕微貧血癥狀吧，”柳蓮二握著筆記本，觀察細微的令人驚訝，“正因為如此，才需要更加規律的睡眠。”

“我會註意的。”女生垂眸，莞爾問道，“柳君有事嗎？”

少年悠然嘆息，“事實上，我是來致歉的。”

瑟瑟秋風襲來，吹起了校服裙擺和男生胸前的領帶，窗外的樹枝顫抖著發出落葉的聲音，既不溫暖也不寒冷，輕柔地像情侶間的撫摸。

“那天的問題，是我太唐突。”柳蓮二微微彎腰，謙和且略帶歉意，“幸村說，開學典禮時，你們一直在校史室。”

耀眼的夕陽鋪灑在女生背後，勾勒出她的輪廓，面容卻因為逆光而模糊。

…………

一局終，幸村精市以絕對的優勢贏了這場練習。

用毛巾擦拭滴落的汗水，柳生比呂士淡然而笑，“希望下一次部長和我交手，能夠認真一點呢。”

幸村的外套依舊四平八穩地披在肩頭，聞言，他轉頭，以霽顏相向，“也希望下一次，比呂士能更高明的藏匿心事——你可以提前結束部活了。”

說罷，他轉身走向休息室。

“被看出來了嗎……”

柳生怔楞地站在原地，目光柔和黯淡。

＃＃＃ ＃＃＃

因為柳生爺爺的命令，歸家途中，兄妹不得不坐在同一輛車上。遮光板將微弱的光亮阻絕在外面，幽閉的空間內，沈悶的氣氛始終維持。

直到低調的車停在柳生宅門口，司機拉開左側車門，站在朱紅大門前的兩個用人迎上來。

“老爺吩咐兩位直接去三笠宮用餐，”年級較長的人低聲解釋，“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回來了。”

柳生比呂士的腳步微微一頓——多久沒有見到那兩位了呢？

嚴苛的大伯和尖酸的伯母，始終是貫穿柳生比呂士童年時期最不喜的存在之一。想到這裏，空氣都變得有些憋悶，下意識的轉頭，卻看到女生依舊恬淡的表情。

少年暗自皺眉——剛才，確實在為這個‘妹妹’感到擔心了吧。

…………

甫爾進入餐室，就感受到這裏彌漫的硝煙味。

坐在右側第一位的女人有著如海藻黑褐卷曲的長發，她以手輕撫鬢角，細長鳳眼透出充滿攻擊性的傲慢。但轉眸一瞬，瞥到門口的身影，仿佛卸下化妝舞會的面具般神奇，初見時的淡然和疏離消失殆盡，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表的喜悅。

“夏熏？”她輕聲，溫和，小心翼翼地對柳生身後的少女說，“……你回來了。”

印象中永遠刻薄的大伯母，竟然會擁有這樣的感情——柳生比呂士想，大概有什麽事情，是他必須弄清楚的。

隱隱約約的不安和疑惑，還有這幾天以來莫名的違和感。

深埋地底的真相，蠢蠢欲動，叫囂著等待破土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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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深天寒，蟬鳴在這個略微泛涼的清晨顯得淒切，如同因不甘寂漠而發出的、最後的悲鳴。

立海大還籠罩在一片暗沈模糊的光線之中，網球部的社員已經開始熱身運動，真田弦一郎帶著部分隊員在校外的馬路上跑步。

“柳生今天來的很早嘛。”桑原傑克憨笑著，對安穩地坐在指導席的部長說道。

幸村精市遙望了一會， “因為要值日吧。”

“柳生比呂士比平時值日要早上十三分鐘，幸村。”柳蓮二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字，冷靜的報出數據。

…………

三年級Ｂ組。

仁王雅治踩著第二節課下課時間踏入教室，無視講臺上氣急敗壞的國文老師，將手中的東西順手放在前桌。

【店員要抗議了，你再不去光顧的話～ｐｕｒｉ】

白色紙條上，歪歪扭扭的寫著這幾個字，完全可以想象到少年拿筆時是怎樣的隨意和漫不經心。

女生把紙條攥在手心，漸漸用力。

“夏熏你怎麽了？”北原友佳從另一組走過來，被她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，“是胃痛嗎？”

慌忙的從夏熏抽屜裏拿出胃藥，打開蓋子倒了幾粒藥片在女生手上，“吃下去會好受一些……”

然而還沒等她說話，白色的瓶子被垂下的手打掉，藥片散落一地。

少女像單薄的紙片一樣滑落。

動作靈敏的少年接住了夏熏，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，仁王雅治迅速的抱起她，對在一旁慌亂尖叫的女生們沈聲道，“別吵了，我帶她去校醫室。”

放浪不羈立海大的詐欺師，在這一刻看起來鎮靜穩重。

——對於少年來說，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實？

——誰知道呢。

…………

柳生比呂士趕到校醫室時，仁王雅治不見蹤影，只看到意料之外的兩個人。

“部長？柳？”少年皺起眉，疑惑道，“你們在這裏幹什麽？”

“是我拜托他來的，”幸村收斂了一直掛在唇角的笑意，“校醫不在，而蓮二最熟悉這裏。至於我……所謂久病成醫，大概也能幫上一些忙。”

“看上去，似乎是由過度勞累引起的胃炎。”柳蓮二閉著眼，冷靜分析道，“她有淺眠癥狀，貧血的概率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，需要充足和規律的休息。”說到最後，少年不讚同的搖搖頭，“柳生你這兩天，都太早了。”

聽出了隊友的言外之意，少年淡然的擡了擡眼鏡，鏡面的反光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，“我已經通知父親了，他會帶專業醫生過來。”

…………

看上去掛著‘精英人士’標簽的醫生仔細地檢查了少女的身體，嘆息道，“柳生院長，令媛的情況並不樂觀。”

“如何？”柳生英樹掐滅了煙頭，從門外走進來。

醫生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，“長期貧血，以及飲食不規律……哦，對了——如果我沒猜錯，令媛在早上並沒有進食。”

男人的拳頭反覆握緊，又松開。最終，他彎下腰抱起昏迷的女兒，走了出去。

“柳生比呂士——”在路過兒子面前，他停頓了一下，然而只叫出這個名字，就沒了下文。

…………

那一聲來自於父親的呼喚，究竟是失望？憤怒？還是，隱晦而難言的恨意？

太覆雜了。

柳生比呂士閉上眼，心中的謎團隨著腳步聲的遠去，越滾越大。

…………

安靜站在門外的幸村精市，從男人進入視線那一刻，就感覺到詭異交織的熟悉感和即視感。

終於，他若有所悟的瞪大眼睛。

——糟糕，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你們好：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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